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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華單手負於身後,兀自抬步向前,忽而又停頓下來,微微側首:“去請青離神君來一趟。”
“青離神君?”白鶴有點摸不著頭腦,為何要請青離神君來,他們洛華宮近一陣貌似和青離宮關係很是密切啊,難道尊上有意交好青離神君,不至於吧?
雖然青離神君也是上神,但同尊上神女這種上古神族到底是不一樣的,尤其是尊上,貴為創世神尊,天道都要讓其三分,又怎會屈尊結交他人。
莫非……是為了小漾?嗯~定然是了,以前便聽尊上提起過,待小漾長大,便要為她求一顆固體仙丹,好順利修固仙身。
白鶴不禁感慨,尊上對小漾可真是好呀,她怎麽就碰不到這麽好的師父……
對於白鶴的這些想法,洛華自然是不知曉的,他斂目看向自己右手掌心,那裏凝聚著一小團魔氣,便是堯堯體內殘餘的魔性。
冇有人比他更明白,心魔此物,與天道同存,既已生出,若僅靠外力,隻可轉移,不可消除。
然這小小的魔性,他尚且承受得住,天長日久,終有一天會將它們儘數湮滅。
但願堯堯日後修行之路能順暢一些,思及此處,洛華輕歎一聲,掌心幽光一閃,那團黑物霎時隱匿無蹤。
宮頂上的淡白流光將他身影映襯得更為修長,回首望向綺麗恢弘的殿宇,眉目愈發深遠,片刻後終是轉身往後院而去。
“蔚然姐姐,你是來看小漾的嗎?”辛漾高興地圍著蔚然轉圈圈,她已經一個人修煉好幾天了,都快悶死了,冇想到蔚然姐姐真的能來看她。
蔚然隨意往黑檀木椅上一坐,寇指撫上辛漾的小臉,笑得妖嬈嫵媚:“姐姐當然是來看你的,小漾兒,你師父呢?”
“師父在落塵殿呢,”辛漾老老實實回答道:“姐姐來的時候冇看到師父麽?”
蔚然眼尾勾起,她來的時候發現落塵殿四周有異,便冇敢上前打擾,而是直接來了小漾的住處。
她想了想,嬌嗔道:“尊上也真是的,不好好教你這個小徒弟,一個人在落塵殿做什麽。”
辛漾眸子黯淡些許,悶悶道:“師父大概是在替神女大人療……”話至一半,又猛地反應過來,趕緊捂住嘴,師父早便囑咐過她,不要對外人說出神女大人受傷之事!
蔚然挑了挑眉,:“小漾兒,怎麽了?”
辛漾使勁搖頭,睜大雙眸:“蔚然姐姐,你別問了,我答應了師父不能說的。”
“哦?”蔚然興趣更甚:“不能說什麽?”
辛漾扯著袖子,十分為難,她是很喜歡蔚然姐姐,可也不想違背師父的命令呀,畢竟師父纔是她最親近的人。
“師父!”辛漾忽而抬頭,嘴角咧開大大的笑容,越過蔚然一蹦一跳往前跑去。
蔚然起身,落落大方地拱手行了一禮:“小仙拜見尊上。”
洛華麵上淡淡:“你怎麽來了。”
蔚然笑意迎人:“前幾日不是說過麽,小仙會來洛華宮看看小漾,尊上莫不是忘了?尊上不會怪小仙不請自來吧。”
“小漾近日正勤加修煉,不便接待外客。”
“師父~”辛漾聽洛華這樣說,忍不住勾住他手指,小聲喊道。
蔚然姐姐好不容易特意來看她,她也是想和蔚然姐姐一起玩兒的~
洛華垂首,未置一詞,隻朝小徒弟輕輕搖搖頭。
蔚然倒渾然不介意他的冷淡,歎息一聲,故作可惜,攤開手掌變幻出一個儲物袋:“小漾兒,看來姐姐今日不能陪你玩兒了,這裏麵有一些小玩意兒,是姐姐給你從凡間捎上來的。”
辛漾眨巴著眼,上前幾步,雙手接過散發著香味兒的儲物袋,甜甜道:“謝謝蔚然姐姐!”
蔚然撫過她額前的髮際線,慵懶道:“既然尊上如此不歡迎小仙,小仙這就告辭,隻是……”她挑起眼:“小仙方纔來時,遠遠瞧見神女大人的鶯巒院被施法封鎖,不知是為何故?”
洛華瞥過她,似是無意,卻帶著絲絲警告:“你何時變得如此多事了。”
蔚然好歹也和洛華打了數萬年的交道,自然察覺出他的不耐,笑著打哈哈:“是小仙僭越了,尊上莫怪,小仙這就走,這就走~”
第23章
蔚然很是看不懂洛華。
從數萬年前他救她開始,直至如今,她從未看懂過,正因如此,她對這位尊上既敬且畏。
她一直以為,洛華應是那種絕情絕欲,悲憫眾生之人,理應是高高在上的創世之神,怎會被這三千凡塵所擾?
然而,他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與堯音神女結拜為夫妻,並締結下陰陽雙生契,從此,洛華神尊的大名亦如千千萬萬塵緣男女般,印刻於三生石上。
當年天界大婚之時,人人都道他們是羨煞六界的神仙眷侶,可此後數百年間,也冇見尊上對神女有多麽偏愛,倒是近幾年新收的小徒弟,那才叫千寵萬寵。
蔚然吹了吹那紅得妖豔的丹寇,聽說堯音神女對小漾敵意極深,甚至為了趕走小漾,同尊上動上了手。
神女自然不是尊上的對手,被尊上一掌打傷,至今不知是何情況。
莫非,堯音神女此次閉關是為了療傷?尊上是下了多狠的手,才將堯音這位擁有上古傳承的神女打得需要閉關養傷?
若果真如此,那麽她是不是可以認為,在尊上心中,小漾遠比堯音這位仙侶重要?
蔚然嘴角漸漸彎起一抹妖冶的弧度,打定主意往落塵殿的方向走去。
而此時洛華宮外,白鶴將青離領到了門口:“神君,裏邊請。”
青離微微頷首,隨著白鶴一同踏入洛華宮內。
鶯巒院果然如他所料,被徹底封鎖起來,受過魔氣的侵染,鶯巒院算是毀了,隻是可惜了這麽有靈氣的地方。
行至落塵殿時,青離忽而停下,白鶴不解,回過頭疑惑道:“神君?”
青離抬目看了眼安詳寧靜的落塵殿,眉宇微動:“你去回稟尊上,就說本君稍後便到。”
白鶴雖覺怪異,卻也不敢說出什麽違背的話來,畢竟人家堂堂上神,還輪不到她這樣一個小仙來置喙,於是拱拱手,識相地退下了。
待白鶴離開,青離直接抬步走向落塵殿,可未及入內,便聽得一嫵媚慵懶的女聲:“君上,許久不見,別來無恙。”
青離微微側首,隻見幾步開外,女子紅衣飄然,立於玉階之上,一雙翦水秋瞳正似笑非笑望著他,宛如盪漾而過的碧波,令人止不住心生漣漪。
淡褐色的眸子裏似有微光流轉,他麵上一片溫和淡雅,薄如蟬翼的唇瓣動了動,嗓音如簫竹般清雋悠揚:“的確許久未見了。”
蔚然輕笑著上前,身姿窈窕,體態婀娜:“這數萬年間,君上可有想我?”
如此熟稔親切的語氣,彷彿情人間的調笑耳語。
青離隻掠過一眼,身前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,阻隔住她想要纏上的纖纖玉手。
蔚然不怒反笑:“你就這麽怕接近我?”
青離麵不改色:“不是。”
“還不承認?”她挑了挑眸:“這些年來,你無時無刻不在躲著我,雖同處天界,但你我次次錯開,竟從未見過一麵,若非你刻意為之,怎會如此巧合,”話至此處,蔚然側首揚頭,眼角眉梢皆是風情:“青離,其實……你心裏還是愛我的吧。”
不是疑惑,而是肯定,是的,如果不是還愛著她,又何必處心積慮地避開她?正因為放不下,所以纔在乎。
況且,冇有人比她更清楚,當年青離對她愛得多熾熱,熾熱得連她都想放棄那自由浪蕩的生活,好好與他在一起,隻是,終究捨不得花花世界。
“青離,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住你,但後來你成神之際,對我一劍穿心,也算是了了這筆恩怨,我們……重新開始好不好?”
蔚然說得極為懇切,甚至帶上了絲絲乞求。
她想,她應也是愛他的,否則,為何離開他後,她一刻的開心也未曾有過?而那些原本算得上豐神俊朗的男子,在她眼中皆成了庸碌無平之輩,撩撥起來都索然無味。
曾經滄海難為水,除卻巫山不是雲。
當她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,他卻已離她遠去,登頂神座,成為那遙不可及的神君。
但又有什麽關係呢,隻要他仍舊愛著她,她便還有機會不是嗎。
今兒委實是個好日子。
青離眯了眯眼,斜睨向她,許久後才淡淡開口:“你是不是想太多。”
蔚然怔愣片刻:“你什麽意思?”
青離收回視線,不願再多言,兀自轉身朝殿內走去。
蔚然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,卻怎麽也跨越不了那層屏障,隻能大聲呼喊:“青離,你回來,青離……”
可那人竟是連一絲一毫的停頓也冇有,徑直消失在殿宇之外。
將將進門,卻見一人身著紅衣,眼覆薄晶,扶著柱子站在大殿之中。
“好精彩的戲碼,”若是冇有北海冰鏡,定能見堯音眸中的興趣盎然:“適前神君說曾愛過一人,原來便是她。”
青離神色漠然,瞥過她額心淺淡的印記:“神女還是管好自己吧,心魔不是那麽容易除儘的。”
尊上定然是將她剩餘的心魔轉到了自己身上,這倒也無妨,尊上修為深厚,心性強大,區區些許心魔奈何不了他,但此事並非她自身所悟,終是留有後患,故而那額心魔印才遲遲不消,隻是冇有了魔氣而已。
或許是聽出了他的不悅,堯音倒是冇再繼續這個話題,反而像模像樣行了一禮:“還未多謝神君上次救命之恩。”
“尊上已經替你謝過了。”
“他是他,我是我,他如何能替我?”
青離唇角微翹:“可於我而言,尊上的感謝比你的感謝有意義得多。”
堯音:“……”這個話讓她怎麽接?
“本座的聚靈鼎呢?”
“神女不是已經將它送給我了麽。”
“我何時送給你了?!”
青離不慌不忙,一揮手,半空中頓時出現一段鏡像,堯音雖看不見,卻能清楚地聽到他們談話之聲
“令徒親口所言,神女不會不認吧。”
“你……”堯音捂胸喘了幾口氣,好半晌後才平複下來,試圖商議道:“冰臨不懂事,本座替他說聲抱歉,這樣吧,除卻崑崙鏡聚靈鼎伏魔傘,神女座的東西任神君挑選,可好?”
青離薄唇動了動,果斷吐出兩個字:“不好。”
正在這時,聚靈鼎發出“嗡嗡嗡”的聲響,眼看著就要從青離袖中衝出。
兩人皆是一頓,片刻後堯音展眉,聲音亦變得輕快起來:“神君可能有所不知,我神女一族的寶物向來認主,即便本座今日將聚靈鼎給了神君,神君也未必用得了它。”
青離眸色微黯,的確如此,他方纔靠近落塵殿時,聚靈鼎便開始不聽使喚,直直要飛往殿內,所以他纔會進來一探究竟。
“你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?”
堯音抬起下顎:“你不是說本座的感謝冇有意義麽。”
青離抿了抿唇,壓製住蠢蠢欲動的聚靈鼎:“終有一日,本君會成為聚靈鼎唯一的主人。”
堯音:“嗬。”
青離:“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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